“真是群傻乎乎的凡人!”冉大小姐心想,“自从自己筑基之后,阿凌就再也没有打过自己了!居然分不清谁才是厉害的那一个。”
只是,这些愚蠢的凡人每每看完病后,便隔三岔五地过来送东西,冉婧瑶看到有几个女人面黄肌瘦,身上全是打补丁的衣服。
她才意识到原来常小娘子一家,因着白大哥曾在镇子上学过木工,挣过钱,居然已经算是村中比较好过的。那一小撮人了。
如此,冉大小姐是个心善的人,见她们自己果腹都艰难,便不乐意再收她们的东西。
可不收她们便在门口长跪不起,最后她和阿凌只好收下。
渐渐的,甚至有周边几个村子的外村人,不知从哪里听来此地有个年轻的大夫,看病可以不收钱,没有钱,拿自家的瓜果蔬菜之类农家物去抵,也给看病,于是也寻摸着过来。
冉婧瑶和阿凌听他们说走了足足一日,就为了来看个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原来在凡间,若一个村子里能有一个会看病的大夫,还不收多少钱,是件多么稀罕的事。
从他们的叙述中,冉婧瑶和阿凌才知,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从小到大、从生到死。
村子里的女人们,到了该出嫁的时候,彼此间你嫁过来我嫁过去,鲜少有外人来,即便来了也只是落脚歇息,不会留太久。
不论男女,大都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子上,还得等赶集的时候。
他们不识字,没读过书,从小到大学到的知识,全靠祖祖辈辈的口口相传,有的学得一知半解,也是常事。
甚而还有的大聪明,抱着一副‘俺寻思’的心态,瞎琢磨,哪怕寻思错了,也没有人告诉他,他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乎,这‘俺寻思’出来的错误答案,就这么离谱,又荒唐地,被这么祖祖辈辈传了下去。
阿凌与冉婧瑶二人,每每对来看病的村民都要心累得,费好一番口舌,要仔细且耐心地告诉他们,药拿回家该泡多久的水,泡完水该怎么熬,要教他们认药材,哪些药材要先放,哪些药材要后放,熬好了药汤后应该在什么温度喝,喝药期间哪些东西不能吃,哪些事情不能做,或者尽量少做,一定要多休息。
阿凌向来是很有耐心的。
而冉大小姐没什么耐心,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自己一定坚持不了多久,可也不知为什么,到现在她几乎已经习惯了。
也许是那些面黄肌瘦的农妇;也许是步履蹒跚的老者;也许是服完徭役回来,却断了腿的汉子……
他们都好似约定好一般,每当冉婧瑶与阿凌说出“多歇息”时,都面容愁苦地道:“可不敢歇啊,大夫,家里几口人都等着吃饭呢!要过日子的嘛!大夫你要我不下地干活,可是会饿死人的啊!”
饿死人?
这对于自小在修真界中长大的冉婧瑶与阿凌,是个极度陌生的词汇,修真界怎么会饿死人呢?
在筑基期后,一般修士为了不摄入杂质,甚至会选择辟谷。
即便要吃东西,也吃得是富含灵气的灵谷、灵稻、天材地宝。
一个春生诀下去,不管什么谷子、稻子、菜蔬顷刻就熟了!
那不过是挥挥手的事儿,饿死人?哪里会饿死人?
修真界打打杀杀。以命相搏,争得都是天材地宝,是上品法宝,是成仙功法;
哪里会为了仅仅吃饱饭,去争斗呢?
修真界压根就不存在饿死人的概念。
可是,凡间的凡人们没有灵力,不会掐诀念咒,全靠老天爷赏饭吃。
按他们的说法,要是年生好呢,凡人们努努力干活,朝廷的赋税、徭役再轻一点,尚且可以吃上一顿饱饭;
要是年生不好,朝廷也不肯降税,减徭役,那就只能等死了。
谷中典籍记载,药师世尊曾言:“凡入我药王谷者,方可渡过苦海,得长生,解脱于六道轮回外”;
亦言,“我见世间苍生疾苦,今以我药师之名,愿渡世人再无灾厄病痛,许一生喜乐”。
可凡间都这般苦了,药师世尊为什么仍在九天云端高坐,就不肯低头,垂下眼,看看凡间的凡人呢?
分明说好的要渡世人无灾厄病痛,许一生喜乐呢?
冉婧瑶虽是药王谷谷主的孙女,却也只是一个小弟子,谷中的许多机密她也不知道。
更不明白。
最后,冉婧瑶与阿凌他们二人只好率先妥协,说干完活尽量多休息一会儿,不然病是好不了的。
可那些人却如得救命稻草般,不仅对他们说医不好不生气,反而连连谢道:“没关系,不敢求完全好啊!大夫你只要不让我那么痛,能下地干活就行了!”
那一夜,冉婧瑶是第一次看见阿凌静静坐在田埂上,她陪着他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