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半是震撼,另一半,则是在给赵乾元递台阶。
赵乾元眼皮跳了跳,心中杀意翻腾,但理智告诉他,张洞玄说得对。事已至此,再纠结于杀不杀苏阳已经毫无意义。别说杀不了,就算能杀,消息传出去,他赵乾元就是青云宗万古罪人。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消灭这个“麻烦”,而是想办法,将这个“麻烦”,变成自己的“机缘”。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只是这笑容,比之前更加真诚,也更加敬畏。
“张师弟说的是。老夫之前,也只是觉得苏师侄骨骼清奇,绝非池中之物,所以才特意设宴,想考校他一番。没想到,他的境界,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等的想象。”赵乾元面不改色地开始篡改事实,“他看似狼狈逃窜,实则每一步都暗合阵法至理,闲庭信步,潇洒自如。他看似胡言乱语,实则句句皆是大道箴言,引动天象。这哪里是考校,分明是这位‘前辈’,在点化我等啊!”
他此言一出,其余几位中立的长老顿时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对啊!这才是合理的解释!
一位游戏人间的转世大能,怎么可能真的肚子疼?怎么可能真的慌不择路?那一切,都是表演,是“道”的具象化!
执法堂的王长老,默默地放下了手里那杯醋,老脸一红。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咄咄逼人,心中一阵后怕。幸好这位“前辈”心胸宽广,只是将自己的酒变成了醋以示惩戒,要是心眼小一点,自己现在怕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
“赵师兄深谋远虑,我等佩服。”王长老干巴巴地附和了一句,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赵乾元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是一片祥和。他看向众人,朗声道:“苏师侄……不,或许我们该尊称一声‘苏先生’了。他今日所为,看似让我丹堂颜面扫地,实则为我等揭示了百草园大阵的诸多疏漏,更是让我等见识了何为真正的‘大道’。此乃大功!天大的功劳!”
他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传我令,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记录在案。另外,拟一份厚礼,不,是宗门最高规格的供奉!老夫要亲自去向宗主汇报,请宗主定夺,该如何‘供奉’好我们青云宗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
“供奉”二字,用得极其巧妙。它将赵乾元的姿态放到了最低,也彻底断绝了其他人对苏阳的觊觎之心。
这是我的地盘上发现的“神”,你们谁也别想抢!
一场原本旨在扼杀天才的鸿门宴,在苏阳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操作下,演变成了一场“大佬现形记”。而始作俑者赵乾元,则摇身一变,从凶手变成了“伯乐”。
阁楼内的气氛,从阴谋算计,转为心照不宣的利益分割。没有人再提苏阳的“无礼”,转而开始热烈地讨论,该如何从这位“前辈”身上,沾染到一丝仙缘。
而真正的“前辈”苏阳,此刻正狼狈地爬回了自己那间四面漏风的木屋。他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安全了。
他瘫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混杂着对未来的无尽恐惧,让他身心俱疲。
他不知道,一场远比刺杀和陷阱更加恐怖的风暴,正以他为中心,在青云宗的高层,悄然酝酿。而风暴的余波,很快,就将席卷整个宗门。
苏阳在自己的破木屋里,度过了心惊胆战的一夜。他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生怕下一秒,执法堂的弟子就踹开他的房门,将他拿下问罪。
然而,一夜过去,风平浪静。
直到第二天中午,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在他脸上,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也许……赵乾元那些人,还没找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