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拖着那条逐渐异化的右腿,跌跌撞撞地走在回城的土路上。正午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大地,却驱散不了他骨子里的寒意。每一次迈步,右腿深处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和诡异的蠕动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肤下生长、蔓延。
灰老鼠——那个自称"灰爷"的存在——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不想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就乖乖听灰爷的安排……天黑前回那栋房子去。"
回去?回到那个有柜中眼睛、镜中鬼影和水鬼老妇的凶宅?李岩的胃部一阵痉挛,喉咙深处泛起酸苦的胆汁味道。
但当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时,恐惧更甚——裤管下,那些凸起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膝盖上方,在阳光下隐约泛着青黑色的光泽,像某种古老的符文。
"小伙子,你没事吧?"
一个粗犷的男声将李岩从恍惚中惊醒。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城郊结合部的一家小超市门口,一个穿着褪色工装裤的中年店主正用警惕又略带关切的眼神打量着他。
"我……"李岩的嗓子干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能给我瓶水吗?"
店主递来一瓶矿泉水,李岩颤抖着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下半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混沌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些。
"你这是受伤了?"店主指了指李岩那条行动不便的右腿,"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不!不用!"李岩的反应过于激烈,店主不由得后退了半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旧伤复发。休息一下就好。"
店主狐疑地点点头,没再多问。李岩付了钱,拖着残腿挪到超市外的树荫下,瘫坐在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椅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地上,形成一个个晃动的光斑。正常的世界,正常的人们,一切都那么遥远。
他必须做出决定。是去医院,向正常人求助,还是听从那只诡异老鼠的警告,回到那栋被诅咒的房子?
前者可能会被当成精神病,或者更糟——如果他们发现他腿上的异变;后者则是主动跳回噩梦的中心。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得李岩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陈涛。他大学时代唯一的朋友,现在是市刑警队的警察。
"喂?"李岩接起电话,声音仍然嘶哑。
"卧槽,李岩!你终于接电话了!"陈涛的大嗓门从听筒里炸开,"我打了你一晚上电话!你姑姑说你搬出去了?怎么回事?"
李岩的喉咙发紧。陈涛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关心他的人,但他不能——也没法——向他解释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找了个新住处。信号不好。"
"放屁!"陈涛的直觉向来敏锐,"你声音不对劲。出什么事了?你在哪?"
"我真的没事,就是有点感冒。"李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等我安顿好了再联系你。"
"李岩,"陈涛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你听着,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你是我兄弟,记得吗?"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戳进李岩的心脏。
他咬紧牙关,生怕自己会崩溃地哭出来。"我知道。谢谢。"
挂断电话后,李岩的视线模糊了。陈涛的关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现在处境的荒谬与恐怖。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那些凸起的纹路似乎又扩散了一些,在阳光下泛着病态的光泽。
"啧,还挺感人。"
那个熟悉的、带着市侩腔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李岩猛地抬头,看到灰爷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他脚边的阴影里,正抱着前爪,一脸讥诮地看着他。
"你——"李岩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生怕有人看到他在和一只老鼠说话。
"放心,普通人看不见我这样。"灰爷懒洋洋地掏出一根迷你烟袋,塞进嘴里吧嗒吧嗒抽起来,"考虑得怎么样了?太阳可是快下山了。"
李岩的手指深深掐进大腿,疼痛让他保持清醒。"如果我回去……会发生什么?"
"聪明问题。"灰爷吐出一个烟圈,烟雾诡异地形成一个小小的人形,又很快消散,"首先,你能活下来。
其次,你会开始了解真相——关于那栋房子,关于你父母怎么死的,还有……"它的小眼睛意味深长地扫过李岩的右腿,"关于你这条腿为什么从小就不对劲。"
李岩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我父母的死……不是意外?"
"呵,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意外?"灰爷冷笑一声,"特别是涉及到仙家的事。"
阳光渐渐西斜,树影拉长。李岩感到右腿的异变在加速,那些纹路像活物一样向周围扩散,带来一阵阵灼热与冰冷交织的剧痛。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选择。
无论他愿不愿意,那栋房子已经在他身上打下了烙印。
"好。"他最终嘶哑地说,"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