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太尉府,长孙无忌缓缓起身,靠在榻边,长孙冲捧着药碗轻声开口:“父亲,感觉如何了?”
长孙无忌满脸狐疑:“为父这是怎么了?为何许多事都记忆模糊?”
长孙冲长叹口气:“父亲摸摸,看鱼符是否还在身上?”
长孙无忌一惊,手摸向腰间,顿时大骇:“何人盗取鱼符?”
“是高阳,属官已和盘托出,服毒自尽了,高阳不知所踪,如何正全城缉拿。”
长孙无忌有些发懵:“高阳?她如此做有何目的?”
长孙冲颓然坐下:“还能是什么目的,将你拉下马,报复你我父子二人。”
长孙无忌挣扎着起身,头有点晕,口中咒骂:“好烈的药性,不行,我得立即进宫向陛下解释清楚。”
长孙冲缓缓摇头:“不必了,陛下已全然清楚,阿史那贺鲁已经招供,荆王也进了大理寺。”
长孙无忌缓缓闭上双眼:“唉,是为父心软了,没想到高阳竟想玉石俱焚,这就是命啊。”
两仪殿中,王玄策跪在青砖之上,低头面对着李治的怒吼:“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就凭你也敢指挥平叛?谁给你的胆子,若是皇姐有事,朕要夷你三族。”
孙伏伽连忙开口:“陛下,公主病情稳定,眼下暂无性命之忧,已快马传信给秦太傅了,此次鸿胪少卿最后时刻阻止了叛军进宫,也算是将功补过,还望陛下开恩。”
“大理寺审讯得如何?”
“回陛下,李元景被人劫持至京,他本人交待是要以他代替陛下,他虽不愿,可受人胁迫,
高阳公主承认与阿史那贺鲁密谋,盗取太尉鱼符,却也交待了不少太尉狂妄的言辞,方士公孙常仍未抓到,臣已命人挨家挨户搜查。”
李治眼上浮现一抹笑容,转瞬不见:“阿史那贺鲁都交待了什么?”
“阿史那贺鲁伤情奇特,太医们束手无策,恐怕熬不了多久,据他交待,最初的计划是给王文度一笔金银,换取三百换防的名额,王文度事先已经答应,可高阳的属官给了他一个荷包,里面的字条道出了高阳的计划,阿史那贺鲁便临时改变了计划。”
李治面现疑惑:“书信中说了什么?”
孙伏伽摇了摇头:“书信已毁,臣觉得阿史那贺鲁一面之辞不可全信,那属官憎恨高阳平日的虐待,知晓了高阳的计划后想将其坐实,所以不遗余力的配合,或许是想要报仇吧,如今已服毒自尽。”
“王文度果真答应了?还是阿史那贺鲁有意栽赃?”
孙伏伽再次摇头:“王文度在牢中只说想等秦太傅回来,之后便一言不发,想来也是受张亮之祸的原因,朝中已无信任之人。”
李治叹了口气,转向王玄策:“朕念在你将功补过的份上,不予追究,你且回去,高句丽已平,正需要安抚人心,待太傅回京后,你便启程吧。”
王玄策缓缓起身,点头应是,然后开口:“陛下,臣还有一事,那罗迩娑婆寐经臣查证,乃是不可信的方士,兄长已严厉呵斥于我,还望陛下不可轻信。”
李治摆了摆手:“朕早已知晓,你勿需担心,下去吧。”
孙伏伽小声询问:“不知太尉该如何?”
李治双眼微眯:“太尉是朕的亲舅舅,怎会害我?不过这失职狂妄之罪不可不究,朕不好亲定,可与刑部、御史台会审定夺后出了结果,再报与朕。还有来济、韩瑗那些阿谀奉承之辈,亦不可轻饶。”
孙伏伽凝视着李治的眼神,心中恍然,重重点了点头:“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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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攥着长乐的手,哭得肩头剧烈颤抖,沾着药汁的帕子早被泪水浸透,却浑然不觉,只将脸贴在长乐冰凉的腕间:“二姐……你睁眼看看我……”
长乐勉力撑开眼皮,喉间发出破碎的气音,在晋阳手背上动了动手指:“莫哭……你哭起来,倒比我还像将死之人。”
“不准说这种话!”晋阳猛地抬头,泪珠噼里啪啦砸在长乐的衣襟,“孙神医说了,这毒药也并非不可克制,你只是……只是要受些罪……”
长乐笑了笑,眉头轻皱,似是牵动了伤口,费力地摸向晋阳垂落的乱发:“这回我若逃不过去……你替我照看阿元和阿月……还有你姐夫。。。。。。”喉间涌上腥甜,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不许说!”晋阳猛地扑到长乐身上,却又怕压到伤口,只能将脸埋在她颈窝,“二姐,你要坚强些!姐夫已在回京途中,若他回来见不到你……我该如何面对他啊!”哭声混着断断续续的抽噎,“孙神医说这毒虽霸道,可你向来福大命大……”
长乐浑身没了力气,唇畔笑意温柔又苍凉:“傻丫头……我累了,让我睡会……”
“不!不行,二姐,你不许睡,和我说话,听见了吗?我不让你睡。。。。。。快来人,来人,都死绝了吗?”